杭州進修之行

聖誕節多放了幾天假，去了杭州一週作短期進修。說實話，對於像我這樣一個私人執業中醫兼在職媽媽，此行意味著公共假期之後診所要額外再停診數日，同時還要放棄難得的陪伴孩子共度節日的機會，令我曾經在去與不去之間猶豫。杭州何氏婦科始於晚清，傳承四代均是滬杭名醫，更有二代人共三位醫師是國家級名老中醫，而杭州市中醫院的婦科更是秉承何氏婦科的學術精神而發展成為全國重點專科。這種種榮譽吸引了我，而且近兩年接診的婦科病人日益增多，我也覺得很有必要進修一下婦科拓展一下思路，終於決定報名參加。

冬至一早我就出門了，當日午後抵達杭州。十二月的杭州正當寒冷，兩日前剛下過雪，有些霧霾，日間平均氣溫大約3-5度，對於過慣暖冬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的確不容易過。好在霧霾似乎也讓冷空氣給沖淡了，而且這寒冷也逼著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趁著當天下午有點餘暇，便去被譽為“江南藥王”胡慶餘堂中藥博物館參觀。在江南風格的古庭院裡，一半的院落仍經營著最傳統的中藥店，高高的櫃檯，大大的百子櫃；一半的院落則作為中藥博物館，展出金鏟銀鍋等珍品，短短一小時的參觀，亦長見識。

第二日開始進修，感覺好像是回到多年前再做一次實習生。帶教老師分別有何氏的第四代傳人國家級名老中醫何嘉琳教授、省級名中醫付萍教授、巿級名中醫章勤主任等幾位老師。

半個多世紀來內地的中醫院一向走中西醫結合的方向，杭州市中醫院亦不例外，而杭州市中醫院婦科可以說是把中西醫最有效地結合在一起了。一方面是最傳統的中醫，望聞問切之後處方湯藥。另一方面卻采用最前沿的現代醫學技術，他們擁有自己的中心實驗室，不僅能做目前西醫通常採用的檢查如超聲波、性激素等，也能做最新的檢查例如染色體檢查。

治療上，他們所採用的原則是病因一定要明確，既要在中醫辨証上分清該病人是腎陰虛或腎陽虛或脾胃虛，或夾瘀血或夾痰濕。同樣從西醫方面來講也要明確病因，例如該病人不孕是因無排卵或黃體功能不全或輸卵管不通，並據其病因選用相應的中藥，必要時也參用西藥，甚至做一些婦科的小手術比如刮宮等。如此分別選取中醫西醫之優勢，從而做到有的放矢，療效自然好。這裡每個醫師都是用半天的時間看三四十個病人，所幸有助手，再加上電腦化的診療方法，所以病人雖多倒是忙而不亂。而我所做的，就是跟著老師看病抄方。在幾日跟診中，每個老師的每一次門診都有經治療後成功懷孕的喜訊，那幸福的氣氛就在病人中傅遞著。

治病除了靠醫生，病人如何配合亦非常關鍵。在這一方面，我覺得內地的病人對治療更為投入。因為杭州巿中醫院婦科醫師名氣大，病人多，想找這些醫師看病都很難。為了生孩子，她們大多要提前十天半月先掛號，掛號後就診當日還要排隊等候一兩個小時才能看病，再加上配藥，看一次病至少要花半天時間。如果是上班的病人大概要請半天假才能看一次病了。而不孕症治療因多用補藥故價格不菲，一劑藥價格常在三十至五十餘元人民幣之間，所幸大部分人都有醫療保險；但即使沒有醫療保險，為了要孩子，看病買藥再貴他們亦在所不惜。在藥物方面，大部分是用中草藥煎服，良藥苦口，有很多人堅持數月甚至一年不間斷地服藥。同時病人對治療的認識更深入，通常她們可以很清楚地說出自己一些檢查結果以及目前用藥情況，也知道目前治療用藥是針對哪一環節，還有不少女病人自己治病的同時會帶上丈夫一起調理。

反觀香港，醫生和病人的條件都遠不如內地。我看過的不孕症患者中，有不少是沒做過任何檢查的。我如果想要病人查一查輸卵管通不通暢、或者查一查性激素水準，就必須讓病人輾轉去找西醫，再經化驗所預約、檢查，等到拿回報告恐怕要一個月左時間。而在某些情況下，我即使知道合用西藥見效更快，也不可能使用。另一方面，我們的病人，個個都很忙，看病也大都是自費，時間和金錢都有限，經不起半年一年的考驗。不少人如果調理三四個月未見喜訊就放棄了，也許是因為相對而言香港的態度比較開放，對於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并沒內地人那麼執著。

跟診五天，看過了幾百個病人，獲益良多，但同時也很感慨。香港的中醫可以說是孤立無援，既沒有醫院作靠山，也沒有西醫的支持，想要取得療效，可以說難度更高。所以在治療中，凡是中醫裡能用上的方法都儘可能用上，除了中藥，針刺和艾炙也是非常有用的，也正因此，我們在香港成了更地道的中醫。但同時，也有賴病患更密切的配合。